圣经神学
出埃及
2025-02-17
—— L. Michael Morales

定义

以色列民族历史上的出埃及经历,在圣经中树立了上帝救赎工作的典范模式。众先知预言,以色列民和万国都将经历第二次出埃及,从被掳之地归回。这个预言最终由弥赛亚——主耶稣基督实现,这就是新约圣经所宣告的新出埃及。

序:出埃及前的流放岁月

圣经以一个美好的前景开始叙事:上帝创造世界,为要与祂的子民同住。作为上帝形象的承载者,人的使命是奉祂的名治理全地,管理资源,建立一个公义正直的社会。上帝按自己的形象造人,因此人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认识上帝、服事上帝,顺服祂的命令,在伊甸园这块乐土上与造物主享受亲密的团契生活。

然而,亚当很快就背叛了上帝,违背了祂的命令。结果,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失去了与上帝同在的福分。上帝使他们向东迁移,又在园子的入口处设立了基路伯(cherubim,在古近东世界被视为威严的守卫天使)和发出火焰的剑,把守通往生命树的道路。从某种意义上说,圣经后面的故事都发生在流放之地,都在伊甸园上帝同在之外展开。人类的历史本质上就是一部流放史。从人类学的角度来看,“人”的定义现在也包含了这种被驱逐的原始现实——我们生来就是流亡者,活在与上帝团契之外的世界里。《创世记》第 1-11 章特别记述了人类越来越往东面流放的进程:亚当和夏娃被赶到“伊甸园的东边”,该隐后来被放逐到“伊甸以东”更远之处,挪亚那一代人在大洪水中灭亡,最后,当人类试图建造一座通天的巴别塔时,上帝混淆了他们的语言,使他们分散在全地上。巴别塔事件的审判重现了最初的驱逐,由此形成了关于万国的神学观:万国都从上帝面前流放,与祂隔绝,因此陷入越来越深的黑暗之中,这种情况在那些充满偶像崇拜、道德败坏和暴力的文化中清晰可见。

为了使万国重新认识上帝、重获与祂相交的福分,耶和华呼召了亚伯兰(后改名为亚伯拉罕)。从《创世记》第 12 章开始,圣经的主要内容就在叙述耶和华上帝如何通过以色列国开始实现祂的救赎计划。这个计划最终在弥赛亚——主耶稣基督那里达到顶点,并以新天新地为终极(启 21-22)。

简而言之,圣经故事中反复出现的两个主要脉络是逐出和出埃及:从上帝那里被逐出导致死亡,归向上帝的出埃及则带来生命。例如,在《以西结书》第 37 章中,以色列的死亡与复活就象征着国家的流放与出埃及(也可称为“复兴”)。因为万国都从上帝面前逐出,都在祂的审判下沉沦,所以救赎就以出埃及的形式出现,是一种从被逐出归回上帝的过程。因此,以色列人出埃及(出 1-15)就成为了圣经中救恩的典范。

第一部分:历史上的出埃及 

亚伯拉罕的生平预表出埃及

上帝呼召亚伯兰离开吾珥时,祂的护理就已经显出出埃及的样式,这在很多方面都预示了以色列民族后来的出埃及经历。上帝对亚伯兰说:“我是耶和华,曾领你出了迦勒底的吾珥”(创 15:7),这话与祂日后对以色列人说的“我是耶和华你的神,曾将你从埃及地为奴之家领出来”(出 20:2)遥相呼应。

亚伯兰蒙召要离开本地、本族,前往上帝将要指示他的地方(创 12:1-3)。因那地发生饥荒,亚伯兰和他的妻子撒莱(Sarai,后来改名为“撒拉”〔Sarah〕)不得不下到埃及避难。就像以色列人日后的经历一样,耶和华降灾于法老,之后亚伯兰和撒莱才得以离开,还带走了大量财物(创 12:10-20)。在后来的一次沉睡中,耶和华在异象里向亚伯兰启示了以色列将来出埃及的景况(创 15:7-21)。在圣经记载的亚伯拉罕属灵旅程的最后一幕中,他经历了一次类似逾越节的拯救:耶和华为他的儿子以撒预备了一只替代的羔羊(创 22:7-8、13-14)。

出埃及的目标:认识耶和华

在上帝的护理之中,以色列人在埃及的处境急转直下。新法老登基,他不知道约瑟在位时期埃及所蒙的福。这位法老看到以色列人蒙上帝赐福,不但人数众多,而且才智超群,就把这视为威胁,强迫他们过着痛苦的奴隶生活。这样的遭遇使以色列人不得不正视他们在埃及寄居的现实,也激发他们渴望通过出埃及获得救赎。更为深远的是,以色列的出埃及成为了万国救赎的典范,因为万国都在属灵的流放中受苦。耶和华要让万民认识祂就是那位引导出埃及的上帝。

由于远离了上帝的同在,万国都陷入了抵挡真理、不认识上帝的黑暗之中。就连以色列人在没有圣经启示的情况下也不认识上帝——摩西曾问耶和华说:“他们若问我说:‘他叫什么名字?’我要对他们说什么呢?”(出 3:13)因此,真正的救赎、真正的出埃及,不仅要恢复上帝的同在,更要恢复对上帝的认识,这就是为什么彰显耶和华的独特性成为了出埃及的核心目标。

当摩西首次见到法老,传达耶和华要求释放以色列民的旨意时,法老傲慢地回应说:“耶和华是谁,使我听他的话,容以色列人去呢?我不认识耶和华,也不容以色列人去。”(出 5:1-2)法老的这番话实际上奠定了后续事件的主题:启示耶和华的圣名,彰显祂的本性和属性。通过出埃及这一系列事件,耶和华要启示自己是创造天地的主宰,是超越万神之上的君王。

为此,降在埃及的灾殃(即“神迹奇事”)都以认识耶和华的宣告作为序幕。前九灾巧妙地分为三组,每组三灾,每一组都以这样的宣告开始。第一组(第 1-3 灾)中,耶和华藉着摩西对法老说:“你必知道我是耶和华”(出 7:17);第二组(第 4-6 灾)中宣告:“好叫你知道我是在天下的耶和华(出 8:22);第三组(第 7-9 灾)中则宣告:“你知道在普天下没有像我的”(出 9:14)。上帝施行这些神迹奇事,不仅是要让埃及人认识祂,也是要让以色列人认识祂,并且要世世代代传颂祂的大能作为(出 10:2)。

过红海的神迹同样带有这样的宣告(出 14:4、18),最终在以色列人过海后的赞美诗中达到高潮。他们齐声歌唱说:“耶和华啊,众神之中谁能像你?谁能像你至圣至荣,可颂可畏,施行奇事?”(出 15:11)这出埃及所启示的耶和华的荣耀与威严最终要传遍万邦,这一点从米甸祭司叶忒罗的回应(出 18:10-12),以及后来迦南地的妓女喇合的见证(书 2:10-11)中都得到了印证。

被羔羊之血救赎

以色列人出埃及绝不仅仅是一次政治解放——这是一次真正的救赎,是用赎价将以色列民族从死亡中拯救出来。在圣经中,埃及常常被比喻为属灵的阴间(Sheol),象征着死人居住的水域。人们总是说“下”埃及,因为那里遍地都是坟墓(参见《出埃及记》14:11)。以色列的出埃及经历,其实就包含了这个民族从死亡之水中重获新生的过程。法老被比作古代神话中盘踞在埃及水域的海怪拉哈伯(Rahab)(如《以西结书》29:3 所述)。但在所有的预表中,最能彰显以色列出埃及作为救赎意义的,莫过于逾越节这一重大事件。这表明耶和华不仅是创造天地的主宰,是超越万神之上的君王,更是祂子民的救赎主。

在最后一灾中,上帝亲自临到埃及施行审判,击杀所有头生的,无论人畜。然而,祂为以色列人预备了一条得救之路。他们要宰杀一只毫无瑕疵的羊羔,不可折断它的骨头,并要用羊羔的血涂抹房屋的门楣和门框,作为记号。羊羔的肉要用火烤了吃,吃的时候要手拿杖,随时预备离开埃及。上帝将羊羔设立为每家长子的替代,而吃羊羔肉则使全家人都与长子联合。通过这种方式,每个家庭都亲身经历了耶和华如何救赎祂的“长子”以色列(出 4:22-23)脱离埃及这个象征死亡的处所。藉着献祭羊羔和同享这圣洁的筵席,以色列人被预备成为“祭司的国度,圣洁的国民”(出 19:6)。逾越节这一戏剧性的场景,生动地象征了以色列民族如何从死亡中被赎回,获得新生。

出埃及的终极目标还包括以色列人在西奈山与耶和华建立更亲密的关系,在那里他们领受了十诫和耶和华的居所——会幕,使祂能亲自住在祂的子民中间。作为上帝特别的产业和立约的伙伴,以色列将成为上帝使万国重获祝福的器皿。

第二部分:预言中的第二次出埃及

神圣历史的模式

历史上记载的出埃及(出 1-15)实际上只是一个三重神圣历史模式的开端,这个模式包括:以色列的救赎、在西奈山立约使以色列成圣,以及在迦南地承受产业[1]。这一历史模式在所罗门王统治时期建造圣殿时达到了顶峰(王上 8)。然而,由于以色列人违背圣约,历代大卫家的君王——特别是玛拿西——竟带领上帝的子民陷入偶像崇拜和背道,他们行不义,犯淫乱,手中沾满血腥,最终导致这个国家被掳他乡。尽管上帝以恒久的慈爱和忍耐,世代兴起众先知——祂的“仆人们“——呼吁以色列悔改,但以色列人始终心里刚硬,不肯回转,最终遭受亡国被掳之祸。

然而,先知们传递的信息并非只有审判和逐出;上帝同时也应许,这个神圣历史的模式将藉着圣灵的大能重新展开。在末后的日子,也就是弥赛亚的时代,将有一次新的出埃及,使百姓从流放中得蒙救赎,同时也要建立新约、重获圣洁,并得到一个永久的产业。这个预言中的第二次出埃及将在各个方面都超越第一次的历史性出埃及:它将带来完全的赎罪和彻底的罪得赦免,还有更大规模的圣灵浇灌,使上帝的子民能将祂的律法铭刻于心,忠心地活出祂的荣耀(参见《以西结书》第 36 章,《耶利米书》第 31 章,《约珥书》第 2 章)。这个更新的以色列必将实现她原本的使命,成为外邦人的光,在万国中传扬认识耶和华上帝的救恩之道。

通过综合先知们的信息,我们可以看到预言中新的出埃及具有五个核心要素:在第二次出埃及中,首先,耶和华的圣名必得荣耀;其次,一位新的大卫将承担新摩西的角色;第三,一位如以利亚般的使者将预备主的道路;第四,耶和华的灵将浇灌在祂所有的子民身上;最后,百姓最终返回应许之地将不只是一次简单的归回,而是一次从死里复活,进入新天新地的伟大历程。

《以赛亚书》中的新出埃及

在众多先知书中,《以赛亚书》对第二次出埃及的盼望阐述得最为深入细致,特别是在其核心篇章——第 40 至 55 章[2]。《以赛亚书》第 40 至 48 章主要描述了以色列作为耶和华仆人的失败:他们本该在万国中彰显上帝,却对上帝的旨意又聋又瞎。而在随后的第 49 至 55 章中,一位不同的仆人出现了。这位顺服的仆人既体现了以色列国的身份,同时也肩负着对以色列的特殊使命。祂要重新兴起雅各的众支派,使以色列的余民复兴,并要作万邦的光——将耶和华的救恩传到地极(赛 49:1-6)!

在《以赛亚书》的结构中,第 53 章著名的“受苦的仆人”部分,巧妙地被安置在两个重要段落之间:一边是以色列得救的盼望(第 49-52 章),另一边是耶和华向世人发出参与祂救恩的邀请(第 54-55 章)。《以赛亚书》第 52 章 13 节至第 53 章12 节详细描述了弥赛亚的受苦,祂要为上帝的子民和全世界的罪作出赎价,这构成了新出埃及的救赎核心。在出埃及的背景下,仆人的受苦与逾越节的神学主题紧密相连,展现了这位蒙爱之子的牺牲。在《以赛亚书》的最后部分(第 56-66 章),这位已然得胜的仆人聚集了一群更新的子民。这些子民不仅包括以色列人,也包括外邦人,他们都成为这位仆人的忠实跟随者。这群子民最终将在新天新地中承受永恒的产业(赛 65-66)。

第三部分:弥赛亚的新出埃及

《约翰福音》与新出埃及

在《约翰福音》中,施洗约翰从两个方面介绍了耶稣,展现了弥赛亚在救赎和新创造这两大使命:耶稣是新出埃及的上帝逾越节羔羊(参见《约翰福音》1:29、36),同时祂也将用新创造之灵为上帝子民施洗(参见《约翰福音》1:30-34)。

耶稣作为上帝羔羊的角色,在逾越节宰杀羔羊期间被钉十字架时达到高潮。在四卷福音书中,唯独《约翰福音》记载了一个特别的细节,印证了耶稣如何完全应验逾越节的预表:祂被钉十字架时没有折断骨头,这正符合逾越节羔羊被宰杀的规定(参见《约翰福音》19:31-37;《出埃及记》12:46;《诗篇》34:20)。

如同耶稣的受死成就了逾越节的流血,祂从坟墓中复活则开创了新的出埃及。因此,完全的救恩不仅包括属灵生命的重生,更要成就身体的复活。当主耶稣在审判之日再来时,上帝的子民必要复活,被引入新天新地。

作为那位用圣灵施洗、已经复活升天的弥赛亚,耶稣使祂的子民与祂的死和复活联合。将来,祂必使他们的身体从坟墓里复活,承受新的创造——这新创造就如同一个更加荣耀的伊甸园(参见《启示录》21-22 章)。这种奇妙的、进入新创造的出埃及预表,贯穿于整本《约翰福音》。

在十字架上,耶稣呼喊“成了”(参见《约翰福音》19:30),这呼喊让人联想到上帝完成第一次创造的场景(参见《创世记》2:1)。约翰接着记载,在耶稣死后随即来到一个“大安息日”(参见《约翰福音》19:31)。从属灵和神学的层面来看,耶稣藉着祂的救赎使旧创造达到完满;因此,祂的复活发生在“第八日”,也就是“第一日”——这是旧创造的七日完成之后、新创造的第一日(参见《约翰福音》20:1、19、26)。

更值得注意的是,祂复活的场景令人想起伊甸园的情景,象征着人类将重返乐园、与上帝重建亲密的关系。耶稣称为“妇人”的马利亚甚至误以为祂是园丁,这一幕让人想起亚当和女人在伊甸园中的情景(参见《约翰福音》20:11-15)。正如《约翰福音》一样,《启示录》也以伊甸式的园子、生命树和生命水作为结束,同时记载了上帝的应许:“看哪,我将一切都更新了。”(参见《启示录》21:5-6,22:1-5)。

最终,藉着那成为肉身、住在我们中间的永恒圣子(参见《约翰福音》1:14),上帝的子民必将承受新创造,而满有荣耀的上帝要亲自住在他们中间(参见《启示录》21:3)。

注释

[1] 这种模式出自 W.J. Phythian-Adams, “Shadow and Substance: The Meaning of Sacred History,” Interpretation 1.4 (1947): 419-435.

[2] 见 John I. Durham, “Isaiah 40-55: A New Creation, A New Exodus, A New Messiah,” 收录于The Yahweh/Baal Confrontation and Other Studies in Biblical Literature and Archaeology, ed. J.M. O’Brien and F.L. Horton Jr. (New York: Edwin Mellen, 1995): 47-56; Bernard W. Anderson, “Exodus Typology in Second Isaiah,” 收录于 Israel’s Prophetic Heritage: Essays in Honor of James Muilenbug, ed. B.W. Anderson and W. Harrelson (New York: Harper, 1962): 177-195.

编注:本文为“简明神学”系列专文之一,本文所表达的所有观点均为作者本人的观点,本文采用知识共享(Creative Commons)中的署名-相同方式共享(Attribution-ShareAlike,CC BY-SA 4.0)协议免费提供给公众,允许用户以其他媒体/格式和改编/翻译其中内容,但需要附上原文链接、指出自己所做的修改,并采用同样的知识共享许可协议。


译:MV;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Exodus from Egypt.

L. Michael Morales(迈克尔·莫拉尔斯)是格林维尔长老会神学院(Greenville Presbyterian Theological Seminary)的圣经研究教授,著有《谁能登耶和华的山:利未记圣经神学研究》(Who Shall Ascend the Mountain of the Lord?: A Biblical Theology of the Book of Leviticus)和《出埃及记新观:救赎圣经神学》( Exodus Old and New: A Biblical Theology of Redemp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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