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与工作
当历史不再重演:如何面对技术变革
2024-07-08
—— Stephen Driscoll

这是系列文章的第一篇。点击此处查看第二部分。

2020 年,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相信你一定记得。在互联网搜索中,“前所未有”(unprecedented)”一词的使用频率是前几年的五倍。这个词随处可见,使用量激增,上升速度惊人,算得上......前所未有。这些数据反映了一个现实。世界正在发生变化。家长变成了老师。非必要员工正在想法子在家工作。美国一位出庭律师因为疫情的关系,不得不在线上法庭辩论,一不小心打开了猫咪滤镜。我想,这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吧。

在其他方面,新冠疫情与之前发生的疫情相似。在某些方面,它有先例可循。1919 年,西班牙流感传入澳大利亚。这个疫情的传播速度与新冠疫情很相似。1919 年 2 月 1 日,悉尼的所有教会礼拜被叫停。报纸刊登了许许多多关于关闭教堂和疫苗的争论。当时与现在虽有细微差别,但基本模式都差不多。正如马克·吐温所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但不会简单重复。”1919 年与 2020 年很相似,它是 2020 年的先例。

疫情汹涌而来,感觉史无前例,但其实很多时候,历史不过是不断地重演。当下发生的事情让人觉得新奇,其实历史上类似的故事屡见不鲜。战争、战争谣言、饥荒、地震是常态,这些在历史上反复出现。在人类历史上,想找出一段没有战争、饥荒、地震的重要历史时期,肯定很难找到。

那么,在这个历史不断重演的世界里,什么才是真正的新奇?现代性真正与众不同的是什么?什么才是真正的“前所未有”?

我认为答案是技术。

技术与史无前例的变革

技术给世界带来了真正的变化,打破了古老的模式,搅乱了历史规律。你生活在一个与十七世纪迥然不同的世界。这两个世界差异巨大,林林总总的技术让我们的世界与十七世纪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你若不绞尽脑汁,就根本无法想象过去到底是什么样子。过去就像一块化石,埋在许多沉积层之下,几乎无法触及。

然而,事情并不一直如此。古代世界的规律更加清晰。生活在 3 世纪的人可以理解那些生活在 15 世纪的人的工作和家庭生活。工业革命(尤其是第二次工业革命 [1] )打破了这些模式。它创造了真正史无前例的东西。[2] 英国历史学家埃里克·霍布斯鲍姆(Eric Hobsbawm)认为,“自有文字记载以来,工业革命标志着世界历史上人类生活最根本的转变。”[3]

如果你不信,请看这段对技术革命前生活的描述:

买到了食物,普通人就再没有什么别的需要……在工业化之前的欧洲,一件衣服或一块做衣服的布依然是普通人一生中只能买得起几次的奢侈品……在瘟疫流行期间,城市当局千方百计地没收死者的衣服:因为很多人坐等病人死去,然后剥下他们的衣服自己穿。[4]

这与你现在的生活有几分相似?新冠疫情期间,当局有没有没收死者的衣服以阻止其他人偷抢?

是什么改变了世界?举一个例子吧,1775 年至 1825 年间,随着水力纺纱机和骡机等发明的出现,棉花纺纱(服装生产的关键步骤)的效率提高了 370 倍。[5] 这样的规模、这样的速度,创造了一个真正的新世界。你可能没听说过这两项发明,因为它们被掩埋得太深,在它们之后,还有成千上万的发现。如今,对青少年来说,旧世界是拨号上网的世界。对我来说,旧世界是蒸汽火车的世界。然而,即使这两个世界,也是完全现代的,就像城镇、冰箱、晚上七点后有人造光源一样现代。

除非我们去参观北朝鲜的乡郊,亲眼目睹什么是落后,[6] 否则我们怎么能想象得出过去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如果了解过去都这么困难,我们又该如何准备未来?未来会不会重演,会不会与现在有任何联系?还是,未来将是前所未有、难以预测的?

人工智能是最有可能创造前所未有新世界的技术。棉花或电力成本的暴跌改变了世界。智能成本的骤降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如果我们开启超级智能的成本和开盏灯差不多,那将会发生什么?

技术与前所未有的未来

自工业革命以来,世界在不断地变化。一项又一项技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我们还没从上一项发明里回过神来,就有人站在了加利福尼亚的舞台上,一桩一桩的新发明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

对此,年轻人往往非常欢迎,而年纪大的人却深恶痛绝。正如道格拉斯·亚当斯(Douglas Adams)所写:

我想出了一套规则,这套规则适用于我们对科技的反应:

1.你出生时已经存在的科技都普通而平常,是世界运转秩序的天然组成部分。

2.你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诞生的科技都是令人兴奋的革命性产物,说不定你以后能以此为业。

3.在你三十五岁以后诞生的科技都是违反自然秩序的。[7]

我去年刚满 35 岁。现在,我属于亚当斯所说的后一类人了。昔日令人兴奋的新技术,如今却多地让我感到威胁。

基督徒需要思考技术问题,因为变化不会停止。在 2024 年作基督徒,意味着要在一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作基督徒,然而我们之前的先例都是稳定的。技术变革不可避免地会带来社会变革。社会追随技术。发明塑造世界。

应对技术变革的不良方式

基督徒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我所说的“友好分手”。我们的生活充斥着科技,感觉与圣经的世界相距甚远。基督教给人的感觉是一种周日要做的事、一种属灵方面的东西、一种哲学,但不是一种生活方式。基督教不会告诉你是否要上抖音。它没有提到你的职业,也不会告诉你是否要锁定房贷利息。随着时间流逝,我们发现,生活中越来越多的事情圣经从未提起。我们甚至无法直接套用经文,因为没有任何经文涉及神经网络、社交媒体、国际旅行或人寿保险。基督教有可能只是关乎过去,而非现在;只是事实,没有智慧。

因此,在人生大事上,有些基督徒不过就是挂名基督徒,他们的做法和非基督徒没什么两样,思考世界的方式也和非信徒差不多。我们不作光,不作盐;我们和世人一样,只不过咖啡杯上印了些不同的东西而已。下一代看到我们的信仰与生活如此脱节,他们就很容完全抛弃信仰。

基督徒犯的第二个错误同样祸害不浅。我们成了神秘主义者。我们不从圣经中寻求指引,除非这段经文语意含糊,或者只有短短几句,我们也很有可能断章取义。我们会通过梦境、幻象、暗示、感觉(自己很确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寻求神的一对一带领。我们会贬低圣道,试着从神那里找到新的话语。即使圣经已经清楚地告诉我们神的原则,我们依然不会根据圣经原则做重大决定。

这样的话,下一代就会看到,我们的信仰并非建立在上帝话语的客观性之上。他们会质疑我们是否只是自说自话,只是跟着感觉走。他们不会被耶稣之死和复活的客观现实所吸引。不会为自己能更理解圣经而祷告。他们会祈求在夜里看到异象。

永远不变的圣经与永远在变的世界

相反,我们需要读圣经,既要见木,也要见林。“神的神能已将一切关乎生命和虔敬的事赐给我们,皆因我们认识那用自己荣耀和美德召我们的主”(彼后 1:3)。即使在这个前所未有的时代,基督徒也拥有一切关乎生命和虔敬的事。这是多么伟大的应许。“虔敬”的范围很广,而“生命”也涵盖了许多内容。基督徒知道,“圣经都是神所默示的,于教训、督责、使人归正、教导人学义都是有益的,叫属神的人得以完全,预备行各样的善事”(提后 3:16-17)。同样,”各样的善事”所指的范畴相当广泛;不管是什么技术革命,一样适用。

基督徒往往低估了圣经对现代世界问题的影响。部分原因是我们对圣经不够了解。但也许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将圣经与我们的世界联系起来。圣经提供了一种框架,一种原则。它提供了一种叙事方式来帮助我们理解自己、我们的世界、我们的过往和将来;生命的危险;各样美德,各样恶行。如果我们理解了圣经的故事,我们就会明白,虽然圣经没有直接讲到现代技术,但它确实触及到了这个领域。

社交媒体的例子

以社交媒体为例。圣经这些深刻的原则如何与社交媒体问题联系起来?从圣经关于罪的教义出发,我们该如何看待社交媒体?圣经提到的罪包罗万象,从放浪无羁到看人眼色,从肆意妄为到律法主义,这些都是罪。那么,你又该如何看待社交媒体上的这些行为呢?我们的创造论、十架论、还有关于新天新地的这些教义是如何在社交媒体上传播的?世界正朝着什么目标前进?是个人主义的世界,还是群体的世界?创造新天新地的目标与社交媒体的方向有何不同?

这些问题都不简单,回答它们也不容易,但是我们必须要找出答案。而且我们需要更明确地开展这些工作。我们应该使用这样的措辞:“我对社交媒体的担心来自我对罪的理解”,或者“BeReal让我很兴奋(这是一款信息应用程序,其主要功能是每日通知,鼓励用户在每天随机选择的两分钟时间内与朋友分享自己和日常生活的照片。Bereal强调真实的人生,照片不能加滤镜,禁止美颜功能,也不计算多少人点赞,或用户有多少粉丝。译注),因为我相信真实社区十分重要”,或者“因为我的教会论,所以我觉得在线布道既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我们生活在技术世界里,做技术性的决定,所以我们越来越需要用符合圣经的方式来做决定。

用集体智慧,共同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

要做好这一点,我们需要精细准确。在教义与技术之间还有一层智慧。人们对各种技术的伦理有不同的看法,这理所当然。在将圣经教导联系到实际生活的过程中,我们所做的既不是纯客观的,也不是纯主观的,而是介于两者之间,这个中间地带需要应用智慧。我们是敬畏神的人,研究祂的话语,同时面对着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我们在回答艰难的问题。

在我们这个史无前例的时代,好消息是:我们在神的教会中,在圣灵指引下,神的话语启发我们,帮助我们共同面对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我们可能会对历史的不断发展感到惊讶,但是,正如伟大的科林·布坎南(Colin Buchanan)所唱的那样:“没有什么能让神大吃一惊。”

不管什么时代,这个道理都是真的:在神永恒的计划中,万事皆有先例。

我们应该对技术持乐观还是悲观态度?我将在下一篇文章中讨论这个问题。

本文改编自《按我们的形象所造:神、人工智能、你》(Made in Our Image: Go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You,2024 年)中的材料。


[1] 这一时期大致从 1870 年至 1914 年。这一时期,蒸汽动力和机械技术广泛应用于工厂、铁路和土木工程;电话的发明、内燃机、大规模生产钢铁、流水线的出现以及许多其他发展。

[2]正如美国经济学家布拉德·德隆(Brad DeLong)所写:“所有坚实的东西都化成了空气,或者说,所有既定的秩序和模式都被蒸发掉了。2010 年,只有一小部分经济生活能够以与 1870 年相同的方式进行,而且他们也做到了。”《懒洋洋地走向乌托邦:二十世纪经济史》(Slouching towards Utopia:An economic history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基本书籍出版社(Basic Books),2022 年,第 4 页。

[4] 埃里克·霍布斯鲍姆(Eric Hobsbawm),《工业与帝国:从1750年到今天》(Industry and Empire:From 1750 to the Present Day),新出版社(The New Press),1999年),xi。

[5] 卡洛·M. 奇波拉(CM Cipolla),《工业革命前的欧洲社会与经济》(Before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European society and economy,1000–1700),第 3 版,诺顿出版社(Norton),1993 年,第 18 页

[6] 斯文·贝克特(S Beckert),《棉花帝国:一部资本主义全球史》(Empire of Cotton:A global history),古董书籍出版社(Vintage Books),2015 年,第 67页。

[7] 北朝鲜基本上是一个前工业化国家,夜晚一片漆黑。而韩国技术先进,拥有包括核技术在内的许多发明。入夜后,韩国灯火通明。但同时,南朝鲜是地球上生育率最低的国家,实际出生率比稳定人口所需的出生率低三分之二。这也是一种技术变革,也是前所未有的。

[8] 道格拉斯·亚当斯,《困惑的三文鱼》(The Salmon of Doubt:Hitchhiking the galaxy one last time),麦克米伦出版社(Macmillan),2002 年。


译:变奏曲;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澳大利亚网站:When the World Stops Rhyming: How to Face Technological Change

Stephen Driscoll(斯蒂芬·德里斯科尔)与妻子劳伦(Lauren)育有两个孩子。他们住在堪培拉,在贝尔肯恩(Belconnen.)的十字路口教会( Crossroads church)敬拜。斯蒂芬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的澳大利亚福音派学生团契(Australian Fellowship of Evangelical Students)工作。他喜欢培养基督徒大学生,在校园里与非信徒分享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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