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的孩子就读的小学校长问她:“你丈夫是做什么的?”我的朋友友好地回答说,丈夫是一位基督教牧师。“你原先不是说丈夫是土耳其人吗?”校长问道。“他是,”我的这位朋友确认。“啊,好吧。所以,他曾经是土耳其人。”
我们在土耳其生活了近十年,这位校长的假设并不独特。有一次,我妻子花了几个小时向她的土耳其朋友宣讲福音。“我相信你告诉我的关于耶稣的事情是真的,”这位朋友解释说。“如果我不是土耳其人,我想我会成为一名基督徒。”同样地,我带领的一个年轻人在发现无法调和作为基督徒和作为土耳其人的身份后,最终离开了基督信仰。
对于大多数土耳其穆斯林来说,就像许多民族一样,宗教身份与民族和国家身份不可分割。与西方基督徒的历史交锋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这种假设早已根深蒂固。媒体、公共教育和其他国家机构一直向土耳其人民灌输这种历史观,让他们记住,土耳其人的民族身份是他们与基督教持续斗争的一部分。
由于土耳其民族主义将反对基督教作为其意识形态的核心特征,这就带来了对教会宣教的特别强烈的挑战。但几乎所有形式的民族主义都是如此。因此,想要了解并解决他们试图接触的人身处哪些宗教吸引的宣教士,都要认真考虑民族主义的影响。
民族主义不是一种中立的意识形态,不是宣教士可以绕过的一个良性文化树桩。民族主义是一种偶像崇拜的意识形态,它把自己当作宗教的替代,是基督福音的竞争者。这种竞争可能表现得很明显,如土耳其民族主义的情况。或者它可以微妙地、难以察觉地存在于一种文化中,甚至是美国宣教士中。
1926年,美国历史学家和外交官卡尔顿·海耶斯(Carlton J. H. Hayes)写了一篇题为《作为宗教的民族主义》("Nationalism as a Religion")的文章。作为一种世俗意识形态,民族主义本质上是世俗的。但海耶斯还观察到,民族主义这一世俗“宗教”通过文字、仪式、国歌、符号和仪式来模仿传统宗教的形式。
除了这些形式之外,海耶斯还注意到民族主义如何通过鼓动人类的“宗教感”,即他们对超越自身事物的崇拜渴望来实现超越。这种愿望尤其体现在民族主义号召人们舍弃这个世界,愿意为国家的荣耀而牺牲。
在纳粹德国,民族主义不仅模仿,而且甚至还联合了传统宗教,因为“德意志基督教”运动试图将基督教与雅利安人血脉相连的种族认同融合在一起。通过分析德国的例子以及二战后的苏联共产主义,神学家和政治哲学家们开始研究“政治宗教”。他们注意到现代世俗政治意识形态如何作为“宗教代用品”(Ersatzreligion)发挥作用,取代了传统宗教在人们生活中的作用,并邀请他们进入一个与福音敌对的元叙事。
民族主义叙事首先描绘了一个天真无邪的过去,那里的人们没有受到任何压迫。堕落发生在他们被外来势力压迫的时候。拯救需要人民起来推翻那个势力,通常通过一个弥赛亚式的人物带领国民进入其光辉的未来。纽毕真(Lesslie Newbigin)认为,这种与创造、堕落、救赎和成全框架的高度相似不是偶然的,而是来自与基督教福音相遇的残留物。那么,民族主义就成了一个与福音竞争的救赎出路。
正如大卫·科依兹斯(David T. Koyzis)所说,除了提供与福音竞争的叙事之外,政治意识形态还通过将创造的某一个方面提升到包括创造者在内的所有其他方面,而成为偶像崇拜。就民族主义而言,国家成为国民牺牲的全部目的。在我们居住的土耳其,小学生从小就听到教导要保证他们的“存在是对土耳其民族存在的一种礼物”。在国家节日举行的学校节目中,孩子们一边哭泣、一边朗诵崇敬国家创始人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Mustafa Kemal Atatürk)原创的诗歌。
当我和我朋友一起拜访学校校长时,她的办公桌后面醒目地悬挂着凯末尔的大幅画像。几件类似的装饰品标志着这位受过教育的职业女性对民族主义叙事的深刻委身。她不符合我们对搬到土耳其后准备遇到的典型逊尼派穆斯林的期待。我们需要考虑的是,我们如何向她这样的人忠实地宣扬福音,她对国家的忠诚和对伊斯兰的忠诚一样多。
宣教士透过研究世界宗教准备将来的服事,这很常见。考虑如何与穆斯林、佛教徒和印度教徒接触的书可以填满图书馆,但宣教士很少考虑如何与那些对政治意识形态有深刻——甚至是宗教般深刻——委身的人对话。
在民族主义的背景下,对国家的委身在文化上可能比传统宗教重要得多,也复杂得多。当一个印度教徒忏悔并相信福音时,她可能会烧掉她的偶像并放弃她的宗教身份。然而,当一个俄罗斯民族主义者相信福音时,他通常会保留自己的俄罗斯人身份。这时的任务是对他——或任何新的基督徒进行门训,让他把自己的民族身份当作有损的,因为基督的价值才是至宝(腓3:8)。对基督的新门徒来说,对国家的偶像崇拜必须转化为对国家的谦卑之爱和对本族邻舍的适当感激。
但民族主义的问题并不仅仅关乎触及来自其他国家的人。美国的基督徒和宣教士也必须认识到,我们也不能免俗地受到相似的试探。可悲的是,我想起了一些例子,上帝揭示了我自己对国族身份的优越感,对文化差异居高临下的判断,以及对批评我国家之人的愤怒。有一次,我中途退席离开了学校的一场话剧,因为该话剧批评了我祖国的一项政策——尽管我同意这种批评!
在民族主义背景下做门徒的宣教士必须首先从我们自己的心中根除这些偶像崇拜。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清楚地了解民族主义在多大程度上相当于当地的宗教,并帮助门徒揭露和放弃国家的偶像。
译:DeepL;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Doing Missions When Nationalism Is the Local Relig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