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艺术
泰勒·斯威夫特的音乐世界:基督教文化视角下的评析
2024-10-30
—— Trevin Wax

2024 年 9 月,应基思·盖蒂(Keith Getty)之邀,我在“欢唱!”(Sing!)大会上主持了一场关于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的专题讨论。说实话,一开始我对这个话题颇有迟疑。除了对她几首热门歌曲略有耳闻外,我并不太熟悉她的音乐世界。作为披头士乐迷,我可以说是和“霉粉”(泰勒粉丝的昵称为Swiftie,在中国和部分华语圈也称霉粉——译注)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所以我觉得担任这个讨论会主持人有点不合适。我的子女也对斯威夫特不太感冒。大儿子和我都偏爱艾德·希兰(Ed Sheeran),女儿则迷上了韩流。如果让我选的话,我更愿意讲讲“艾德·希兰的音乐”或“披头士与圣经”。

不过,举办这样一场讨论会确实很有必要。在斯威夫特名声享誉天下甚至受到顶礼膜拜的时代,许多基督徒父母在寻求如何养育女孩的建议。我决定接下这个挑战。有些基督徒从小就听着斯威夫特的歌长大,现在却不知该如何看待她的新作品。还有人想知道怎样更好地引导青少年子女。我们是不是该彻底禁止斯威夫特的音乐?还是应该对她音乐中与基督教相悖的观点和信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篇文章中,我无意回答关于泰勒·斯威夫特音乐的所有问题。我想借鉴薛华的庇护所(L'Abri)式文化分析方法,尝试从音乐本身的角度去理解它,将这些歌曲放在更宏观的视角下,用基督教的观点来审视这种艺术,然后就如何在家庭中恰当地对待这种音乐提供一些切实可行的建议。

泰勒·斯威夫特现象

说起泰勒·斯威夫特的音乐事业,你很快就会发现“事业”二字远远不够形容她的影响力。她简直就是一个文化现象。她最新推出的专辑《苦难诗社》(The Tortured Poets Department)是她在公告牌榜上的第 14 张冠军专辑,这一成就仅次于披头士乐队。这张专辑也是她第 7 张在单周内销量突破百万的作品。在女性艺人中,她保持着最多前 5 名、前 10 名、前 20 名和前 40 名热门歌曲的纪录,同时也创下了总体榜单上榜次数的纪录。更厉害的是,她还是历史上唯一一位同时包揽公告牌前 10 名所有位置的艺人。

泰勒·斯威夫特的经济影响力之大,甚至催生了一个新词:“斯威夫特经济学”(Swiftonomics)。她的“时代”巡回演唱会为美国经济贡献了超过 50 亿美元的收入——这比 35 个小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加起来还要多。毫无疑问,泰勒·斯威夫特是个非常精明的商业女性。她深谙如何吸引粉丝并让他们不断掏腰包(比如发行专辑的加长版,或者推出四种不同颜色的黑胶唱片等)。

为什么泰勒·斯威夫特如此受欢迎?

当社会上某个事物变得流行,或者某首歌、某位音乐人的影响力在文化圈里广为传播时,我们应该问的最关键问题就是:为什么会这样?在我们急于表态之前,在我们匆忙点赞或点踩、支持或反对她之前,我们应该思考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为什么泰勒·斯威夫特如此受欢迎?为什么人们认为她的音乐富有真实感、正能量,美感十足?为什么人们希望她的人生观是正确的?

坦白说,我过去几年并没有特别关注斯威夫特的音乐。为此,我向一些朋友请教,让他们给我介绍一下大致情况,推荐一些代表性的专辑和歌曲,这样我就能更好地理解她的艺术魅力。在深入研究了她的音乐之后,我发现了她如此受欢迎的几个原因。

第一、创作才能

首先,不得不说,泰勒·斯威夫特的创作才华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坦白讲,我被她彻底震撼到了。无论是写歌、唱歌还是表演,她都能将歌曲演绎成特定时刻的真实自我表达,这种能力着实令人惊叹。她不仅能写出令人难忘的歌词,还有捕捉朗朗上口旋律的独特天赋。毫无疑问,她是音乐界的顶尖人物。想想看,她才 20 岁就以独立创作人的身份推出了整张《爱的告白》(Speak Now)专辑,向全世界(也包括她自己)证明了她有能力独立创作一张爆款专辑。

泰勒的魅力主要体现在讲故事的本领上。她的歌曲极具个人色彩又非常具体(细节丰富得常常令人咋舌),却同时让人感觉她很懂他们。她在娓娓道来自己的经历时,总会加入一些很吸引人的细节。这些细节看似只与她个人相关,但由于她与听众之间建立了强烈的情感纽带,你会不自觉地在歌词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仿佛置身于她的世界,感受她的喜怒哀乐,与她的痛苦产生共鸣。

这让我想起在神学院上读讲道课时,教授们常说,最好的讲道应用应该是具体实在的。你可能会觉得,要跟全体会众产生共鸣,最好还是讲些笼统的大道理,比如“使徒保罗告诉我们要彼此鼓励”,然后让听众自己琢磨怎么应用。但事实恰恰相反。你举的例子越具体、越贴近生活,越能激发会众的想象力。他们会开始主动思考如何把圣经的教导运用到日常生活中。

泰勒的音乐,虽然细节满满,却恰恰符合这一原则。她的歌词以一种既个人化又引人共鸣的方式唱述生活、爱情和痛苦,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比如那些催人泪下的歌曲,像是讲述一个因癌症去世的孩子的《罗南》(Ronan)。再比如《比整个天空还大》(Bigger Than the Whole Sky),可能在暗示她经历过流产,但谁也说不准,这种模糊性反而成了歌曲的魅力所在。还有《太好了》(All Too Well),这首歌居然重新发行了 10 分钟版本(真是够长的!),里面有“我把围巾落在了[他]姐姐家”这样的细节,以及歌曲如何巧妙地改变“太好了”的含义,给我们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歌词,比如:

你把我当作秘密保守,但我把你当成誓言……
你又再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要打破承诺
一派轻松的残酷,以诚实之名
我是一张被揉烂的纸,躺在那里
因为我记得太清楚了

说到创作,还有一个衡量好歌的标准:就是看它能被如何诠释。同一首歌,换种风格演绎,效果依然出众。一首真正的好歌,应该能被重新演绎和改编。斯威夫特的专辑《1989》,以她的出生年份命名,被众多乐评人誉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流行专辑之一。有意思的是,另一位音乐人瑞安·亚当斯(Ryan Adams)把这张专辑的每首歌都重新诠释了一遍,制作了一版独立摇滚风格的《1989》。这不仅体现了亚当斯的才华,更是印证了斯威夫特的创作功力——她的音乐经得起重新演绎,依然魅力不减。

第二、触动普世情感

泰勒·斯威夫特如此受欢迎,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的音乐能引起几乎每个人的共鸣。我们来看几个例子:

青春成长

翻翻她的专辑,你会发现“成长”这个主题几乎无处不在。虽说这个主题在她的同名处女作中最为明显,但《放手去爱》(Fearless)和《爱的告白》这两张专辑同样深入描绘了青少年女孩的心路历程和她们面临的种种困境。不管你是哪个年龄段的人,总能在她的某个创作时期中找到自己的影子。现在,由于斯威夫特在乐坛已经打拼多年,甚至有些年轻妈妈开始向女儿介绍她的音乐了。

许多女性听她的歌时,总觉得她不光是在唱自己的故事,更像是在讲述她们的人生,仿佛她有特异功能,能为她们的生活配音似的。她的音乐本身就像一场成长仪式,记录了从青春懵懂到情感世界复杂化的全过程。比如 2012 年发行的歌曲《22》,就准确捕捉到了年轻人在这个纷乱孤独的世界中摸索幸福和独立的心境:

我们快乐自由、又困惑孤独
这既痛苦又神奇,哦,没错

这段歌词让我想起了罗伯特·贝拉(Robert Bellah)在 90 年代末的观点:“美国文化传统对人格、成就、人生意义的定义,让个人觉得仿佛悬浮在一种既光荣又可怕的孤立状态中。”这种生活方式既令人兴奋又让人疲惫。用泰勒的话说就是“既痛苦又神奇”。快乐自由?没错。困惑孤独?也对。这不就是当今二十多岁年轻人的真实写照吗?

在她的“时代”巡演开场时,泰勒是这么说的:

这些歌都是我根据自己的生活或某个时刻的感受写的。今晚过后,我希望你们回想起今晚,回想起我们在这里共同创造的回忆。

这招真是高明。她把自己音乐生涯的里程碑重新包装,不再只是一份单纯的作品目录,而成了粉丝们人生的配乐——当然,这一切在她的巡演中达到高潮。别忽视了这些演唱会中的朝圣意味,那里俨然成了崇拜的现场。或者至少是某种形式的狂热爱慕。这种狂热体现在粉丝们对她歌曲的熟悉程度上,每一句歌词都能倒背如流。你看那些粉丝齐声合唱的视频就知道了。有时候泰勒的声音都被观众的合唱声淹没了!更有意思的是,有些人甚至聚集在体育场外,就为了感受一下氛围,跟着大伙儿一起唱歌。

渴望至死不渝的爱情、婚姻、家庭

斯威夫特歌曲中另一个常见主题是对永恒的向往。她渴望一份历久弥新的爱情,希望能找到一个愿意终身相守的男人,共同孕育爱情的结晶。有意思的是,虽然斯威夫特的观念与基督教的性道德并不怎么搭调(这个我们待会儿再聊),但她对婚姻和家庭的渴望却毫不掩饰。这个主题贯穿了她的整个音乐生涯。来看看她 2006 年的一首早期作品《玛丽的歌》(Mary's Song)。这首歌讲述了一对小冤家从相识、长大到结婚,最后回到初遇地的温馨故事。歌词是这么写的:

带我回家,回到多年前我们相遇的地方
我们会在那个门廊上摇着我们的宝宝……
我八十七,你八十九

两年后的《爱情故事》(Love Story)就更直白了。“你是王子,我是公主”,还玩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梗,“罗密欧,救救我,我好孤单啊”。这首歌(包括MV)的结局就是订婚、结婚,泰勒一身白纱的画面。

2008 年的《你属于我》(You Belong with Me)也差不多,就是那种等白马王子醒悟的童话爱情。MV的结局挺暖心,男主角最后选择了好女孩(好泰勒),而不是坏女孩(坏泰勒)。有意思的是,这里出现了泰勒的两面性,仿佛预示了她后来音乐中展现的多面人格。

再来看看她的新专辑《苦难诗社》(The Tortured Poets Department)。虽说这张专辑的歌词尺度大了不少,脏话也多(这个问题我们待会儿再说),但婚姻和生育的主题还在,只是多了点遗憾的味道,像是多年未遇良人的无奈。在《再见,伦敦》(So Long, London)中,她唱道:

你发誓说爱我
但证据呢?
我死在祭坛上
等着你证明

你肯定听过小孩子们常念的顺口溜:“某某和某某,坐在树上,亲亲我我(K-I-S-S-I-N-G)。先谈恋爱,然后结婚,最后婴儿车里推个娃娃。”泰勒在《何以终了?》(How Did It End?)中玩了个文字游戏,把K-I-S-S-I-N-G换成了D-Y-I-N-G:

只剩下我,心灰意冷,
我和爱人的幽灵 坐在树上
慢慢死去(D-Y-I-N-G)

再来看看《午夜雨》(Midnight Rain)这首歌,你怎么可能会错过其中的心酸呢?歌里讲的是她去打听一个曾经的男朋友的近况,发现他如今幸福美满,拥有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家庭。她坦率地承认,或许是自己的一些选择,永远地将自己与这种生活隔绝开来。

他是晨光熹微,我是午夜细雨
他向往平静安逸,我渴求激情冒险
他梦想温馨家庭,我追逐虚幻名利
时光荏苒,他依旧如初
我已判若两人,如同午夜细雨
明信片飘然而至
画面完美无瑕
幸福家庭闪耀耀眼
假日气息弥漫
如薄荷糖般甜美
这是他每天的生活
而我像窗外路人
穿越时空看到
所有我放手的爱
所有我放弃的生活

渴望被接纳和认可

另一个普遍的主题是泰勒对接纳和认可的渴望。这体现了人心的不安。人渴慕安息,却不在神那里寻找,反而在所有错误的地方徘徊。这是一种渴望,想要变得够好,至少看上去够好。泰勒坦率地表示,这种渴望如何驱动她的音乐创作和决策:

从小到大,我整个道德准则就是想让人认为我很优秀……我曾经因为得到认可而感到无比满足。就是这么简单……当你活着只是为了得到陌生人的认可,所有的快乐和满足都来自他人的认可时,一件坏事就可能导致一切土崩瓦解。

这种渴望接纳导致她过去曾与饮食失调抗争,也让她意识到“总有一些你无法达到的美的标准”。即使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她内心仍感不安。2018 年,她没有获得格莱美提名。面对这种冷落,她的第一反应是要去制作更出色的唱片。在谈到她的歌曲《镜面球》(Mirrorball)时,她说: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必须在某些人面前保持最佳状态。你必须在不同的场合展现不同版本的自己。在工作中是一个样子,在朋友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在不同的朋友圈里还得有不同的表现,在家人面前又是另一番模样。每个人都不得不做双面人,或者觉得自己必须在某些方面具有两面性。这是人之常情,但也着实令人疲惫不堪。你会发现我们每个人都有能力成为变色龙。

谁能不对此感同身受呢?尽管泰勒·斯威夫特的生活看起来与她粉丝的日常大相径庭,尽管她面临着独特的职业压力,让她觉得自己“必须不断地重塑自我,不断找寻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新面貌”,但许多听众仍然能够产生共鸣。因为在这个强调表达个性的时代,我们每个人都肩负着寻找并展现自我的责任。她在更大舞台上感受到的压力,千禧一代和Z世代在各自的小天地里也能切身体会。

不断重塑自我、探索真我并向世界表达、发掘并展示自我认知的新发现、尝试不同身份直到找到真正的自己——这些斯威夫特歌曲中的主题,代表了一代人的心声。他们既想寻找并忠于自我,又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可和肯定。如果没有神,你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或他人。

斯威夫特的音乐之所以引起共鸣,是因为她深知自己想要表达的那个“我”并非完美。比如,我们可以看到她的歌曲风格从 2019 年充满自信的《我!》(Me!)——其中宣告般地唱道“我保证你永远找不到第二个我”,到 2022 年的《反英雄》(Anti-Hero)的明显变化。

这就是我 嗨 我便是问题所在 这就是我
喝茶闲聊时分 众人皆深以为然
我将直视太阳 却未曾直视镜中自己
与反英雄同仇敌忾 定会使人精疲力尽

“我是山上的怪物,”她唱道。在《弓箭手》(The Archer)中,她说:“我割掉自己的鼻子只是为了跟自己过不去,好多年来我都厌恶镜中的自己。”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些近期的歌曲中,我们并没有感觉到她为自己的性格缺陷或“山上怪物”的本性感到懊悔。恰恰相反,当她的自尊心崩塌,意识到自己才是问题的根源时,她反而更加强化了这个有缺陷的形象——这就引出了另一个主题。

心碎与愤怒:面对不公待遇的回应

斯威夫特的音乐常常表达出心碎的感受,紧接着是对遭受不公待遇的愤怒,以及渴望得到公平。有时这是她对批评者的回击,比如 2010 年的《卑鄙》(Mean)。当时有人因为她频繁的感情挫折而攻击她,指责她只是为了写歌才和男生谈恋爱然后分手。她的回应充满了蔑视和反抗:

总有一天我会强大到你伤不了我
而你永远都只是个卑鄙小人

这也是她那首家喻户晓的歌曲《通通甩开》(Shake It Off)的主要创作动机。

然而,她的歌曲不仅仅是对批评者的反抗。它们还揭示了表面之下真实的痛楚。歌曲《骗局》(Hoax)中有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歌词:“你知道吗,他们撕碎我时留下的伤疤,至今仍隐隐作痛。”关于这点,她说:

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类似的经历,你让某个人走进内心,他了解你,也清楚怎么伤你最深。伤口虽然表面愈合了,但内里依然会痛。你仍然会感受到幻痛。

部分心碎源于她无法在自以为能带来满足和幸福的关系中找到归宿。在《忍受它》(Tolerate It)中,她唱道:

当你在外面构建其他世界时,我在哪里?
那个会用毯子覆盖我铁丝网的男人去哪了?
我把你当作我的神殿,我的壁画,我的天空
如今我却在乞求成为你人生故事中的一个注脚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应该成为女人的神殿、壁画、天空。当她被从爱人的生活故事中抹去时,她心如刀绞。

基督徒应该如何看待泰勒·斯威夫特的音乐?

我们已经探讨了她的音乐为何能引起当今许多人的共鸣。现在让我们从基督教的角度来评估她音乐中一些值得警惕和关注的方面。

第一、用词

先从最明显的方面说起:脏话、咒骂、不当言辞。泰勒的前四张专辑在用词上还算干净。但情况在《爱的告白》和《红》(Red)的“泰勒版本”发行后有了显著变化。有一张图表清楚地展示了泰勒·斯威夫特专辑中脏话和不良用语的惊人增长(这还不包括滥用神的名字)。

我们从这里入手,因为对基督徒来说,这最容易认识到一个简单事实——你不会希望满脑子里都是不健康的言辞。我知道有人会说基督徒在这方面有双重标准,毕竟如今几乎每部电影或电视节目都有粗口。这没错,但我认为歌曲中的粗话还是有所不同。音乐更贴近内心;从大脑到心灵,再到口舌,这条道路更短。需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是在为含有粗俗语言的电视节目和电影开脱。我只是觉得我们对唱的内容应该更加谨慎。这点稍后再说……

第二、不符合圣经的主题

不出所料,像当今大多数音乐人一样,泰勒·斯威夫特对世界的看法与圣经教导不符。让我指出几个与基督教教导相悖的突出主题。

叛逆性的独立

如我们所见,在一些歌曲中,泰勒因为在爱情中找不到幸福而心碎。而在其他歌曲中,尤其是 2017 年的《名誉》(Reputation)专辑里,她展现出一种极度独立的形象。我就是我所需要的全部。那个时期的音乐代表了她对几乎所有关系的大清洗。她在经历伤害后开始反击。她唱道:“你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我想我终于洗心革面了。”认为救赎可以在自己内心找到,她不需要任何其他人。可是,这是个谎言。

在“时代”巡演中,当进入“声誉”时期,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蛇的形象,连她的服装也布满了蛇。坎耶·韦斯特(Kanye West)的粉丝叫她“蛇”,她顺着他们的说法,用蛇重新塑造了“新泰勒”的象征。归根结底,这就是我们在伊甸园里看到的叛逆的独立,就像蛇对夏娃说的那样:你不需要神。你不需要亚当。你想要的一切都在这里。

复仇胜过宽恕

另一个突出的主题是选择复仇而非宽恕,这一点在《敌对》(Bad Blood)或《看看你让我变成什么样》(Look What You Made Me Do)等歌曲中尤为明显。我特别喜欢《最终目标》(End Game)中的这句歌词:“我埋了那些斧头,但我记住了每个坑的位置。”这句话很适合用在关于宽恕的讲道中,因为我们不都在与此种心态挣扎吗?泰勒可能会从失败的恋情、破裂的友谊,或音乐圈中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带来的负面影响中走出来,但她从不在歌中唱及修复关系或和解。

斯威夫特陷入了当今社会的一个常见陷阱,就是把人际关系工具化。我们判断一段关系的好坏,往往基于我们认为它能在多大程度上帮助我们实现自我、发现自我并保持真我。一旦这段关系开始妨碍我们的自我表达,干扰我们的身份认同,或者限制我们的自由,我们就会认定它是有问题的。在这种心态下,关系难免会出岔子,因为它们缺少了真挚友谊所必需的自我牺牲精神。在真正的友谊中,关系不应该只关乎自己,而是关乎彼此共同向着上帝成长。当事情变糟时,人们往往只会选择逃离,而不是努力提升关系质量。

巫术元素

如果不提及斯威夫特音乐中出现的巫术元素,那就太疏忽了,尤其是在歌曲《柳》(Willow)中——音乐视频展示了她身披斗篷,在森林里与一群女巫聚会。这种元素在斯威夫特的大多数音乐中并不占主导地位,在这里可能更多是一种美学选择,而非真正的信仰表现。但显然,当她涉及灵性话题时,通常倾向于当今流行的伪灵性和伪宗教。她还以这种方式歌颂“业力”(karma),称其为她的男朋友,甚至是一位神。

反教会倾向

泰勒的一些歌曲将教会描绘成充满伪君子的地方。在《可是爸爸我爱他》(But Daddy I Love Him)中,她把那些关心“什么对她最好”的人称为“爱评头论足的怪胎”,她拒绝他们的祈祷,选择和“狂野的男孩、狂野的快乐”在一起。

我终于明白这些人养育你
不过是为了把你关在笼子里
萨拉和汉娜们穿着周日最好的衣服
攥着珍珠项链,叹气道 ‘真是一团糟’
我终于明白这些人试图拯救你
不过是因为他们憎恨你

另一首歌《罪孽深重》(Guilty as Sin)不仅批评教会,还巧妙运用基督教的象征符号,使批评更加犀利。当然,这种对教会的抨击并不新鲜。你可以追溯到麦当娜和其他人。但这让我想到另一个整体上的担忧。

第三、性解放思想

泰勒·斯威夫特认同性解放的普遍观点。虽然她明显向往忠诚、婚姻、家庭,但她也赞颂各种性行为和做法。这并不奇怪。自上世纪 60 年代以来,几乎所有流行音乐和摇滚乐,包括乡村音乐在内,都偏离了基督教对性的理解。

斯威夫特早期的音乐并未明显体现这种思想。但从《1989》专辑开始,你会发现有关LGBT+议题的暗示(如《欢迎来纽约》Welcome to New York)以及更多性暗示(如《狂野之梦》Wildest Dreams和《空白之处》Blank Space)。到了《声誉》和《恋人》(Lover)专辑时,性暗示变得更加露骨。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性暗示并不总是体现在歌词中,有时更多地体现在音乐视频或现场表演中。她最近的一首歌在“时代”巡演中简直成了一场艳舞表演。

斯威夫特利用音乐推动性解放思潮的最佳例子无疑是 2019 年的歌曲《你需要冷静下来》(You Need to Calm Down)。这首歌宣扬LGBT+理念,在这个音乐视频里,充满彩虹的缤纷世界与一群举着标语牌、连“同性恋”(homosexuality)一词都拼不对的乡下人形成鲜明对比。歌词中巧妙地用了GLAAD(Gay and Lesbian Alliance Against Defamation:反诽谤同性恋联盟)这个双关语来指代高兴(GLAD)。

你为何发火?明明可以GLAAD(你可以GLAAD)
阳光洒满游行的街道
你却宁愿活在蒙昧时代
做那标语牌 想必忙活了一整晚吧

这里提到的“黑暗时代”体现了性解放思潮的一个核心理念:随着我们接受并拥抱更多的性自由和多样性,我们在道德上就会进步。在一部纪录片中,她明确表示:“我需要站在历史的正确一边。”对那些想要让我们回到“可怕的 50 年代”的人,她表示出厌恶的态度。如果你认为性行为应该仅限于一男一女的婚姻关系中,泰勒会把你归类为偏执狂,是站在历史错误的一边,是被时代抛弃的仇恨者。无论你的观点有多么深厚的哲学、社会学或圣经依据,照她说的那些话来看,她都不会尊重你或你的观点。

斯威夫特推崇的一些人物也反映了后现代社会的颓废和性解放运动的空头支票。《最后一个伟大的美国王朝》(The Last Great American Dynasty)讲述了丽贝卡·哈克尼斯(Rebekah Harkness)的故事。在上世纪后半叶时期,她是富家名媛,却臭名昭著——过着放纵的生活,一段接一段的感情破裂,临终前才勉强和子女恢复了关系。泰勒欣赏哈克尼斯的大胆作风和无视他人闲言碎语的态度。

在继续这个话题之前,有一点必须公平地指出:即使在歌颂放纵时,泰勒也意识到幸福并非唾手可得。她在《弓箭手》中唱道:“我所有的偶像都孤独终老。”在歌曲《偷情》(Illicit Affairs)中,她承认性满足这个偶像终究会让人失望。

那些偷情
秘密约会 偷偷的眼神
只在一瞬间显露真相
但它们撒谎 不停地撒谎 无数次的小谎言

这些关于滥交的歌曲中往往带有阴暗面——提到了孤独、堕落,或是谎言和虚假的承诺。尽管我不认同她的性道德观,但我欣赏她能诚实地描绘自己选择所带来的幻灭感。

该不该听泰勒·斯威夫特的音乐?

你可能想问:“特雷文,告诉我,我是不是该把泰勒·斯威夫特的所有专辑从手机里删掉?或者该不该禁止我十几岁的孩子听她的音乐?还是只允许听那些删了脏话的‘干净版’?”

如果你指望我给出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圣灵,也不是你的良心。不过,在听过她很多音乐后,我可以告诉你,假如我女儿喜欢泰勒·斯威夫特,我会怎么做。我会根据以往和孩子们讨论他们喜欢的其他艺人的经验来处理这个问题。以下是我的建议:

首先,别低估年轻人思想的可塑性。如果我放你高中毕业那年的热门歌曲,我敢打赌你能一字不落地唱出来。童年时期听的歌会伴随你一生。孩子们 5 岁到 20 岁左右听的歌曲会成为他们人生的一部分。所以你该问问自己:我希望哪些歌曲成为孩子们人生的背景音乐?歌曲能让人将头脑知识变成心灵情感。

其次,融入孩子们喜欢的音乐圈子。如果他们邀请你了解他们的音乐世界,千万别错过这个机会。几年前,我儿子迷上了NF。结果呢?我听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的基督教说唱。这几年我听的韩流音乐比我想象的还多,不是因为我喜欢韩流,而是因为我喜欢我女儿,想和她分享兴趣。如果你女儿已经喜欢上泰勒·斯威夫特,或者有这个倾向,我建议你好好熟悉她的音乐,不是因为你多在乎泰勒,而是因为你在乎女儿。

第三,经常聊音乐。一旦你开始和孩子一起听音乐,无论是播放列表里出现某首歌,还是你们一起开车时,或者她想给你看个音乐视频,都可以聊聊你的想法。诚实地表达你的感受,不要藏着掖着。说说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哪些部分你觉得好,哪些你觉得不好。讨论歌曲传达的内容、信息、体现的人生观,或者对爱情和人际关系的看法。借着音乐,好好谈谈关于艺术、圣经、社会与基督教的异同。

(注意,对基督教音乐也要有辨别能力!别以为“适合全家”的基督教广播内容就一定符合圣经、荣耀上帝。实际上,我们不仅要学会分辨世俗艺术中的真伪美丑,还要多接触那些美好、真实、荣耀上帝的艺术。有些天赋极高的创作者正在创作优秀的音乐来荣耀上帝,我们也应该多多聆听这些作品。)

音乐可以成为沟通的强大桥梁。它就像一种特殊的语言。要努力掌握,或至少能和孩子聊聊他们喜欢的音乐。

第四,定几条规矩。在我家,带脏话的歌词是禁止的。我们不把骂人的话塞进脑子里,因为我们不想这些话从嘴里冒出来。避开脏话歌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手机或音乐app的内置控制,把不当内容屏蔽掉。不过,孩子们听音乐的途径有很多,如果他们用YouTube或Spotify之类的听歌,可能就不太好管。这时候就需要他们自觉配合了。我们家达成了这样的共识:“我们不听带脏话的歌,因为这些话容易影响我们的想法,而且我们想用口舌荣耀耶稣。听带脏话的歌会让这个目标更难实现。”

当然,那些明显色情的歌也得禁。我是披头士乐队的粉丝,但你绝对不会看到我跟孩子们一起摇摆着听《白色专辑》(The White Album)里那首烂到家的《为什么我们不在马路上做呢?》(Why Don't We Do It in the Road?)。我们绝对不会唱这歌(更别提从艺术角度看,这歌简直烂透了!)。对那些明显带有特定立场的歌,比如麦克尔莫(Macklemore)支持同性婚姻的《平等之爱》(Same Love),女神卡卡(Lady Gaga)的《天生完美》(Born This Way),或者泰勒·斯威夫特的《你需要冷静下来》,我们都得说不(顺便说一句,斯威夫特那首歌太洗脑了,我只听了两遍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好几天)。

第五,别把禁果说得太神秘。你不想让那些露骨或色情的歌变得神秘兮兮的,也不想逼得孩子们躲起来偷听。最好解释清楚为啥有些歌不适合听。你可以给自己或全家整理个播放列表,只放你觉得合适的泰勒·斯威夫特的歌,把不合适的都剔除。你可以这么说:“这些是我觉得你可以听的歌。要是你想听其他被禁的歌,咱们可以一起听听,再讨论一下。我会告诉你为什么我不想让那首歌占据你的脑子。”

如果你之前没怎么管过孩子们听什么歌,你可能会觉得自己这个当父母的失职了,或者不知道该从哪儿着手。我懂的。别自责。你可能会碰到些阻力,但我觉得大多数孩子心里还是喜欢有个界限,他们会珍惜你关心他们的兴趣所在。

就算你开始这个话题比较晚,女儿已经是铁杆粉丝了,也要保持真诚坦率。记住,目的是重新定义这个讨论,不是在说“禁止”某些歌,而是表达你想保护女儿思想和心灵的愿望。别把禁歌说得太“神秘”,反而勾起他们的好奇心。更好的做法是让孩子们明白为啥这些歌在艺术上或情感上不够味儿,或者为啥它们跟我们基督徒的信仰相去甚远。

最后,我建议你从三个角度来看泰勒·斯威夫特的音乐。这是我在《日子到了》(This Is Our Time)一书中提到的“渴望-谎言-光明”框架。首先,看看她歌里深藏的渴望。这些都是神放下的渴望,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上帝形状的空洞,渴望是空洞的一部分,它体现了每个人都在寻求安息。斯威夫特和每个人一样,她渴望幸福、善良和美好。

接着,看看她追求这些渴望时陷入的谎言。比如,以为某个男人能彻底满足她的心;性自由比婚姻忠诚更好;圣经对性的看法是压抑的;报复比宽恕更解气;她能在名利中找到认可。看看这些渴望,再看看这些谎言。

然后用福音的亮光来照亮泰勒的歌词。把她的词与永生之道对照。福音能满足最深的渴望,也能戳穿最深的谎言。说明福音在某些方面如何与泰勒的观点相左,但同时也展示福音如何满足她内心深处的渴求,福音能提供活水,而不是她试图解渴的污水坑。她对真爱的渴求,对认可的渴慕,对幸福的追求,对伤痕愈合的盼望——这一切都能在耶稣的十字架和复活中找到答案,在他宝血带来的宽恕中,在因信靠恩典而成为上帝家庭一员所获得的接纳中找到。

“神啊,接下来干嘛?”

在她最新专辑里,泰勒唱道:“你知道你很厉害,因为即便心碎了也能撑住。”如果你看不到她如何成功地捕捉和表达了年轻人的心碎,你就理解不了泰勒·斯威夫特这个现象。

有部纪录片里,泰勒在拿到第二个格莱美奖后自言自语:“天呐,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你爬到了山顶,环顾四周,然后想,天呐,接下来干啥?”从世俗角度看,毫无疑问,斯威夫特已经登顶了。在那个巅峰,她不经意间说出了一句祷告:“神啊,接下来干啥?”

我们能不能为泰勒·斯威夫特迎来新时代祷告呢?记住,即使斯威夫特离神很远,也远不到神的膀臂不能拯救的地步。所以让我们祈求神在泰勒·斯威夫特的生命中动工,帮助我们寻求指引、智慧、明辨力,好让我们培养的孩子能够发光如星(用泰勒的话说就是“珠光宝气”!),在这个罪恶的世界中熠熠生辉。

译:变奏曲;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作者博客:The Songs of Taylor Swift: A Christian Cultural Appraisal.

Trevin Wax(特雷文·瓦克斯)是北美宣教委员会(North American Mission Board)研究和资源开发部的副总裁,也是锡达维尔大学的客席教授。特雷文曾是罗马尼亚的宣教士,是福音联盟的定期专栏作家,并为《华盛顿邮报》、宗教新闻社、《世界》和《今日基督教》撰稿。他曾担任《福音计划》(The Gospel Project)系列丛书的总编辑,并在惠顿学院教授宣教和教牧事奉课程。特雷文著有多本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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