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说没用。诗歌也是。所有关乎美的想象作品都没什么用。为此,我感谢神。
我们读故事,读诗歌,我们欣赏这些作品, 不为其他原因,只为其本身的价值。故事诗歌可以打动读者,改变他们,但是,千万别为了这个目的去使用它们。事实上,读这些想象作品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为了克服我们想去使用一切事物的习性。现代功利主义创始人约翰·斯图亚特·密尔(John Stuart Mill)提出“效益”不仅是大势所趋,而且是一种必要,自那以后,大家都觉得人类所有行为都必须有效用才行。我们渴望成为忙忙碌碌、成果多多的社会一员。
但这不是人类的目的。神是爱,是美,是良善,是真理。神造我们,是叫我们成为人,成为带有祂形象的人。我经常教维根·古罗安(Vigen Guroian)的这篇散文:为什么商人需要读经典文学?(Why Should Businessmen Read Great Literature?)。作者提醒我们,“我们受造的主要目的是成为爱人,而不是工人。”我们被造是为了爱,首先爱神,然后爱邻舍。的确,当我们去爱那些“真实的、可敬的、公义的、清洁的、可爱的、有美名的”(腓 4:8),我们就能更好地爱神,爱邻舍。
基督徒不太愿意把小说和诗歌塞满书架。他们有种误解,他们混淆了“想象”与“虚幻”(illusion)。想象的东西并不都是虚幻,虚构小说也不就全是虚假的。
世界在时间的掌管之下,然而我们岂不是永恒的吗?耶稣讲的那些故事难道不是在告诉我们,与祂的天国相比,我们这个世界有多颠倒?魔鬼四处游走,我们看不见他;但是,小说可以让魔鬼原形毕露。无论他的行动多么诡秘,诗歌都能用真相戳穿谎言。托马斯·林奇(Thomas Lynch)有首诗这样写道:“描述的力量如此强大”。
所有人都染上了一种启蒙运动制造出来的疾病,它让我们以为理性是最高的能力,与想象力脱节。如此这般,我们就认为文学没有必要;我们还认为,小说诗歌让情感起起伏伏,把纯净的理性思维搞的乱七八糟。但如果情感能帮助我们看清人性,让我们能够作出正确的道德选择呢?C. S. 路易斯在《人之废》(The Abolition of Man)里就表达了这种想法。我们如何想象神、世界、以及我们与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会影响我们的行动。伟大的文学作品能够训练我们的道德想象力。
雅各布斯在他的《喧哗的大多数》(How to Think)(书摘)一书中指出,即使密尔本人也是靠“没用”的诗歌把他带出了抑郁的泥潭。密尔回忆说,华兹华斯的文字是他灵魂的一剂良药,他的文字“不仅仅是外在的美,还有美刺激之下的感受,以及被感受渲染过的思想”。诗歌让密尔学会如何正确地去感受。密尔或许学到了正确的原则,记住了所有的戒律,接受了真实主张的教导,但这远远不够。他需要热爱美好,为良善所吸引。雅各布斯写道:
看到一片美丽的风景而为之感叹,正是这片风景应该激发的情感;看到生活困苦的人而为之嗟叹,也正是这种情境下情感的自然流露。(44 页)
文学作品就能帮助灵魂对世界作出适当的回应。
我们的想象力需要这样的教育,因为我们是堕落有罪的受造物,很容易对恶麻木。正如弗兰纳里·奥康纳(Flannery O'Connor)在她的一篇祈祷文中写道,我们大多数人都对罪,尤其是自己的罪, “失去了呕吐的能力”。最能打动我们的故事是那些砸向我们镜中自我的石头。弗兰纳里·奥康纳还说,故事让我们看到在掌管自己的魔鬼,藉着神的恩典, 我们或许能用故事来“驱魔”。在奥康纳的小说《启示》(Revelation)中,把自己比作约伯的骄傲的鲁比·特平太太对着神咆哮道:“你以为你谁啊?” 这个问题在田野上回荡着不祥的回声。作为读者,我们听到了向我们提出的问题。我们像鲁比一样屏住呼吸,自问道,是啊,我们以为自己是谁啊?
作为老师, 我遇到过有些基督徒学生,他们认为这样的故事毫无价值。 我还记得有个学生在办公室里和我争,他宁愿学哲学也不要学文学,因为哲学教人如何生活。
“我希望耶稣也能像你这样想”,我回答道(我承认,自己的口气很是嘲讽),“他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讲了那么多没用的故事。”我们都知道耶稣通过寓言来教导门徒,但我们很少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故事能告诉我们如何生活呢?罗素·摩尔(Russell Moore)认为,没有故事就没有伦理道德。 即便是十诫也是以故事的形式开始的“我是耶和华,你的神,曾将你从埃及地为奴之家领出来。”(出 20:2)除了旧约之外,神也藉着耶稣的历史故事揭示了自己:耶稣的出生,生活,钉死在十字架上,复活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历史。
回到学生们问的问题,为什么要读文学作品,我只想在白板上写下这样一段话:“因为圣经就是文学。而耶稣基督是真道。”
需要明确的是, 我们不能将“文学”与“小说”混为一谈。文学的拉丁词根是 litera,意思是文字。圣经是真正的文字。耶稣是真正的话语。跟随耶稣的人叫做“圣书一族”(people of the book)。所有这些都强调了基督徒应该重视文字作品。
如果我们渴望了解创造出我们的作者,或许我们应该接触更多的文字,读更多的书,做个更好的读者。
已故牧师毕德生十分提倡读诗。他用杰勒德·曼利·霍普金斯(Gerard Manley Hopkins)的诗歌《如翠鸟着火》(As Kingfishers Catch Fire)中的一句诗“基督在万千处显现”("Christ plays in ten thousand places")为他的一部属灵神学作品命名。这首诗让我们体验到上帝之光随处可见,从翠鸟蜻蜓的翅膀,到石头跌落水中的声音,最终到邻舍可爱的肢体和美目。诗人通过这首十四行诗活灵活现地描绘了各种美景,让读者直观地体会到美,这种感性知识是无法用单纯的论证来传达的。
如翠鸟着火,蜻蜓点燃火焰;
像石头越过井沿落入圆井
发出鸣响;如每一根拨动之弦的诉说,每座悬钟
弧形的摆荡,都会开口讲话,奋力抛掷自己的名字;
每一个有生之物都在做同一件事:
打开心门,走出自己;
自己——走出来;自己——开口,讲述,
每个生命都在疾呼:我所做是我,我为此而来。
我还要说:公正之人公正;
恩典让人所行恩惠满溢;
人所行的,在神看来皆是——基督——因为
基督在万千处显现,
可爱的肢体,美丽的眼目
通过人的面容向父神显现。
(注:部分译文参考《十扇窗:伟大的诗歌如何改变世界》,作者:简·赫斯菲尔德)
译:变奏曲;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网站:In Praise of Useless Re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