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两个男孩的父亲,我感恩的是,他们还小,不知道2020是失控的一年;对于什么不再存在了、什么被毁坏了、什么被抵制了,以及人如何在这一年里因为疫情而学会了谦卑,又如何受了政治的毒害,他们完全不知情,我为此感到庆幸。然而,他们将来要继承的,是这个混乱而严重受损的世界,他们需要重建、重构,他们能承担这个重责吗?他们长大成为下一代领袖时,能胜过让他们失望的当代领袖吗?或者,犹如前辈,同是罪人的他们也将屈服在诱惑之下,以赢得权力为优先考量,付上牺牲美德的代价吗?
这是今天上映的,苹果影视(Apple TV+)发行的新纪录片《少年邦》(Boys State)所引发的议题。《少年邦》获得了2020年日舞影展(Sundance Film Festival),美国纪录片评委会大奖。该片扣人心弦、引人入胜,探讨德州领袖甄选夏令营的内幕故事。这是一个模拟政府实验营(自1930年代起,由美国退伍军人协会赞助),这一活动将召集上百个高中三年级学生在州府聚集,为期一周地模拟州政府的运作。这纪录片既激励人心、又叫人害怕,不止因为它反映了当今政治,也因为它的焦点在这新生的一代,给人既振奋,又担忧的理由。
《少年邦》由纪录片导演杰西·罗斯执导,他近年的声望来自奈飞公司的系列《家庭、权力与原教旨主义》(The Family, 2019),论福音信仰与华盛顿特区政治之间的交集;以及我列为2010年代,与信心相关的15部最佳影片之一的《夜宿人》(The Overnighters, 2014)。显然罗斯对于信仰与政治的议题感兴趣,虽然《少年邦》没有公开论述信仰,但这部影片有许多值得基督徒思想之处。
贯穿《少年邦》的主题是,在政治界里,诚挚的理想主义(不计代价持守所坚信的)与利己的实用主义(为争夺权力,说话作事都不择手段)两者之间无可避免地存在着张力。纪录片的焦点放在四位男孩身上——史蒂芬·加萨,彬·范恩斯坦,罗伯·麦度高,以及瑞内·欧特罗——他们都在这种张力下挣扎,但有些人倒向了两者之一。
例如,史蒂芬是个热心的理想主义者、墨西哥第二代移民,因为相信伯尼·桑德斯所提倡的那些在德州不受欢迎的议题例如枪支管制,而对政治发生兴趣。在这政治议题上与之对立,却也不十分积极的是彬;彬是一位里根迷,曾被截肢,但拒绝把自己看为残障人士,他更主张个人责任。另外两位,罗伯与瑞内则倾向于利己的实用主义,除了想获胜之外,不清楚他们相信什么。具有群众魅力的瑞内,被选任为国家主义党主席,在受到被弹劾的威胁之前,他曾说:“我宁死都要保住我的位子。” 参选国家主义党总统候选人的罗伯更直截了当的说:“我把这事当做一场竞赛,有的时候,为了获胜,你就必须说须要说的话,靠着你心里所相信的,是赢不了的,在政治界,少数人的意见是赢不了的。”
罗伯的话在许多层面上都令人忧心,但主要的是,这些话反映了他成长环境的真实状况。国家政治选举确实像一场比赛,一部分因为报导的方式犹如赛马,是政府版的《幸存者》真人秀节目;游戏规则基本上是:获胜不计代价,什么都可以:谎言、操纵、背后攻击、出卖、和《震憾真相》式的泥石流。彬说:“这是政治,你之所以参战,就是为了获胜……团结合一的说法不会让任何人赢得选战;你需要利用人身攻击,你需要找出引起分裂的议题。”
看见这些年轻人把政治当作竞赛,以获胜为目标,而不是为了实现向选民的承诺,这实在太不幸了!让人气馁的是,我们看见他们的政治竟然是直觉地高举个人崇拜远超过关系资本和建立共识。然而这并不叫人惊讶,党派分裂造成的僵局,在美国的政坛日趋严重,两党合作的概念已坍塌,强调的是野蛮的、获胜不然就被淘汰的达尔文式观点。政治的目标变得很简单:当选,让政党掌权,然后惩罚对手;获胜一旦超越信念,成为更大的动力,伴随的就是无穷无尽的丑事,最后当选在位的那些人,大多因为他们知道获胜不是因为忠于道德,就会一旦权力在握就难保他们的行动前后一致了。
基督徒对实用主义的诱惑应该特别有所警觉。基督徒相信神在圣经里所启示的真理超越一切,所以相对其他人而言,我们的政治行为都该被我们的信念驱使,而不是被政党(方便的)信念左右。今天有太多基督徒面对政治责任时,把基督教信念放在一边,或者随着政治风向起舞,决定何为优先事项。太多基督徒似乎更在意于作任何能够获胜、且不断获胜,而不是即便败阵仍要作正确的事。世人正在观看,但他们看见的却是丑陋。
《少年邦》应该激发基督徒思想:我们不计代价,即便获胜,是否比持守原则而败阵失去更多?但也让我们不禁怀疑,没有某种程度上的信念妥协,政治真的会改变吗?如果战略上持续忠于基督信仰,在目前这种两党制之下,无法赢得选战,这对基督徒该试图改变政治,又意味着什么呢?对有基督信仰的这些青少年来说,除非他们在圣经标准上作某种妥协,否则就注定成为政治流浪汉、或无能为力吗?
以上这些,还有其他许多让我困惑的问题,都是这部影片所引起的,但它至少也给了我一个期盼;如果政治真的是公平竞争——德州少年模拟营大致上是公平的——那么,下一代就无需局限在他们所将承接的、旧有的结盟方式,以及死板的政治二元制。如果《少年邦》里的青少年能从零开始,发明新政党与平台,又借着协调合作找出信念上的共识,那么,或许现今有政治挫败感、被忽略的基督徒公民的下一代,也同样可能做得到。
译:丽文;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Boys State': Reason to Fear, and Hope, for the Future of Politics.